之三 黃菊

為了促銷，
他們抽乾你的性情、養份
取消你的夢幻色彩，想像力
美名「不朽的古典」
從此，你開始流落街頭
藝品店，並且盛放在許多
灰暗低調新古典餐廳角落裡

曝乾而黯褐的你
偎倚乾燥花堆裡
木然訴說虛幻身世
盤據在這鵝黃燈光，暖沙發椅上
我可以根據你蕭索的身影
想像你曾有的孤傲
在東籬新栽的菊苗
清香滿逸黃昏淺淡的天

離開那些頹唐的美學主義
我可以體會你的心境
有時，我竟比你更沉默更孤索
因為在包裝的城市
盆的高樓大廈
他們一樣抽乾我的心境
節制我變化的情緒和思想
我和你都是逐漸
逐漸被壓縮，被乾燥
的 菊骸

之四 竹

喧嚷的市集，朱紅塑膠桶中
安置了你的族群，新髹的金銀
外衣，掩飾了原有的常綠
你在華麗挑閃霓虹燈下
節節向人群讓步

依你的風姿和表情，我也可
想像你原也是高尚亮潔，
涓介歸隱之士，一片竹林幽篁
清風野逸，自在飛舞的倨傲神采
所有騷賦墨韻為你傾注
為了年節春意，我也花了30元
選擇了你，乾燥枝札枯葉
孤挺金裝一束，置於雙耳陶罐
此刻你恁憑生長的意志被高舉
戲弄，抽空的節莖迴旋
歲月空寂的聲音，我彷彿
瞧見你隱忍而無奈的表情

其實你也不必怕寂寞，我和你
原都應該在天地間成型
披爍的外衣之內，都有一顆瘦削
而不願臣服的
心 準備俟機掙扎而出

之五 玫瑰

所有青春的激辯
繁燦只是乍閃一剎
即被壓縮為禁錮華顏
沒有時空沒有感應
生生死死已不具意義
繁華落盡之後
你已學會忍抑和沉默

我遂見一些感傷，雖然你僅是
不具成長定律的形骸，但
我可以斷想你的紅顏
那沁人的膚觸，唇紅的貼吻
暗香的嗅觸，你那幽怨痴戀
都成為人世最為多情的標誌

青春乍然而逝
愛也有生滅，也許你已悟出那
愛痴激情，在一片嫵媚妍情飛舞
就如盛開將凋的花史
只是一場風月
沒有嗟嘆，沒有驚艷
此刻我只是悄望望見
你拼命地
從乾燥黯褐的花脈表層
擠出一滴───血。

文章出處：
曼陀羅詩刊05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