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凍彌撒
我總是喜歡旋律勝過意義，
就像冬夜裡串好兩根玉米，
在爐火上輕輕翻轉，
一遍又一遍的佛瑞安魂曲，
直到屋子裡瀰漫著奶油乳香。

我把死亡關在窗簾外，
和我不認識的外國生字一起受凍。

２壞習慣
這樣子是不對的，
在你打開蓮蓬頭之前，
總是忘記選好一位鋼琴家，
什麼樣的速度，觸鍵，音色，
踏瓣，溫度，還有性別。

你就讓它們直接淋在背上，
自己起了一身疙瘩，
還驚嚇了躲在天空發抖的星星。

３咖咱渣
捨不得倒掉只濾一泡的咖啡渣，
我們經常拿來餵花。

夜半裡聽見花用長笛在清掃房間，
我們悄悄走近她的窗口，
聽她最後在清理雌蕊，
接著翻開一本玫瑰經。
我們害羞離開，
像巴西來的走私客。

４吉它
聽見一個聲音說，
「我叫彼德洛」，
我們家怎麼住進一個西班牙人呢？

不對，不對，你不是一具懸絲傀儡，
只是我昨晚忘記幫你鬆了絃，
來，趴在我膝蓋，我讓你睡。

５提琴
聽見交談的聲音，
「我們是皺紋」，四根琴絃說，
「但我是熨斗」，一把琴身回答。
是啊，你令人悲傷，又給人撫慰。

您是大腔腸的墨魚，
你的體液正好用來，
讓痛苦的人寫詩，
叫幸福的人流淚。

６智齒
長歪的智齒裡，
躲著一顆定音鼓。

在第一樂章尾奏，
它拚命擊打歡呼，
好迎接一個慢板。

７青鳥
她取走項鍊時，
順便偷了他的聲帶。

失戀的他改學指揮。
像一張可以複印一萬遍的情人卡，
長年在歌劇院指揮同一齣劇碼。
像一隻生來祝福的青鳥，
每晚用同一套姿勢張開翅膀。

那手語從觀眾席看來是祝福，
其實從舞台這面是咀咒，
他是一隻腹黑背白的青鳥。

文章出處：
現代詩復刊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