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木棉花記得
守候年輕，曾經如此
執著，最後一葉的枯黃
在羅斯福路的紅磚上預言
今生的等待：
詩與城市叢林，
一種菊花與劍的表面張力

生命與死亡
遂在血管裏追逐，殘留
發黃的底稿，以及黴菌
長滿掙扎過的年輪，
多年以後，仍然持續
如蝴蝶與蛹
美麗與原始，前來
探視我大腦皮質禪的記憶
以近乎慢板的節奏

重複菊花與劍的樂章
陳年詩句是唯一的指揮

多年以後
連天使都無法拒絕
曾經誘惑生命的詩篇
我們卻任憑它飄盪，掙扎，而
淒美，多年以後
卻將空白寫在風裏
多年以後
木棉花下的人行道
不再盛傳
純純愛情，咖啡館陳列
一艘艘的鐵達尼
埋葬莎士比亞以及李清照
多年以後我們以枯寂命名，以
沒有文字的詩集作為祭禮
然後歌頌早夭的雨林
以搖滾的音符填滿臭氧層的破洞
陽光的舒坦卻成為世紀的化石
曾經秉燭尋夜的雅癖
仍然在思考侏儸紀的恐龍
如何以基因突變
退出演化的舞台，以免
多年以後
被放人微彼爐
還是選擇博物館，只有
露骨的無奈，就連
小辣妹也能捉弄它一番，看
重重保全系統如何
看守千年的靈魂，並且
取笑，貼上口香糖，一種
鎮妖的現代符咒。突然的
靜寂，奢侈邀約
回到多年以前
穿梭於一列列書架前，
翻翻葉慈的詩，等待長嘆與
激情。於是，
我們拋棄有如沙漠渺茫之空盪
在夜裡醒來
夢境有如一面鏡子
給了生命另一張臉，且
與上帝賜予的比較
喜悅的聲音成了發言人
暢談多年以前
如何叫木棉花
守住每一片青春，及
狂亂的提筆，寫詩，
讓片片思緒
嘲弄莫名的抑鬱
以及如何
把傷痕留在生命裏
多年以後
便長出苦難的詩篇
讓天使閱讀
使他嫉妒，如此詩句
寫在水中
寫在風中

多年以後
我們仍然依偎
談長髮的女孩
如何叫琴鍵說話
或者讓李斯特
再奔放一次，讓
真情撒離所有星座
以世紀流星雨的姿態
索取昂貴的墜落
教他們最後一堂
生命的啞劇：
迷惘不過是晨霧
酷只是冷凍自己的另類宣言
追求時尚如同埋葬靈魂
他們依舊上演李爾王
把幸福束縛在火輪上
眼淚卻灼傷了自己

多年以後
我們還可踏著枯萎的葉子散步
品嚐葡萄酒的酸度
順便翻翻
多年以前的千言萬語

　　　　　十一 • 三十 • 一九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