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雨聲落在慢板的樂章裡
交換妳一晚的等待與我踉蹌的馬蹄音
在泥沼中趕路
回首已不見舊時的激情，如何
背叛今夜的守候
如雨水的淅瀝，沖刷乾涸的記憶河床
以整夜的黑暗哭泣
為我的協奏曲命名
以及我永恒的愛情
在第二樂章沈澱，發酵；
無聲的嘶喊，穿越狂奔的腳步
等候多年的興奮為我開門
卻是絕望的空虛，迎向我
指尖澎湃的旋律，交叉著
死亡的靈魂，迴旋
在初識的長廊裡，探索
維也納最冷的熱情
我將耳膜貼在琴板上，寂靜
以天使展翼的振動，傳遞
英雄的音符。再彈一次第二樂章，

以鋼琴婉約的旋律
斜向纏綿的靈魂，與魔鬼的魅影
爭奪我大腦內僅剩的空間
一起埋葬早已死亡的記憶，纏綣於
即將落盡的稀疏白髮底
蒼茫我視野裡，閃爍
昔日妳肌膚的雪白
與冬夜裡熊熊火燄燃燒的通紅
在妳瞳孔中，吞噬
我即將蒼白死亡的才華，還能
高唱快樂頌，以另一種旋律
拍打角落裡我被唾棄的憤怒
正如我將紅塵世事牢牢繫於
耳聾之後的死寂
今晚妳也不再說什麼
那悔恨與啜泣，那擁抱與分離
讓我心臟在黑暗裡顫抖在陽光下失明
妳來看我最後的皺紋
橫越兩眼無盡的深情
那凝視與深盼，那燦爛與毀滅與我
顫抖的雙手攔住一切遺憾
妳不再說什麼，卻已明白
古老蒼鬱的泥土裡安葬
我一身傲骨，與憂鬱與固執與狷介
及藐視生命僅存的軀殼

當陽光再照牆角時
它的光亮比我的黑夜還痛苦
我們還藉口嘲弄：
真愛與矛盾；緩慢
滋長彼此的空洞
無奈的埋葬
穀倉裡發生的戀情
只有第二樂章記得
那夜妳不再言語
我仍在夜裡寫信
把心揉成細細字籤
惡魔背影卻一再尾隨
以撒旦的誓言與我最後的神智交戰
那群精靈猶如饑渴的獵犬
衝離我欲碎的腦門
與瘋狂一起奔向永恆的墳墓
妳也不再言語
只在聽完第二樂章後
落下如淌血的淚珠不再凝固

後記：

看完貝多芬電影傳記中描寫的“我永恆的愛”，背景音樂一再出現第五號鋼琴協奏曲“皇帝”的第二樂章；一種無法按捺的情緒，與雪柔般的旋律糾纏，以及悔恨淚愛交織的貝多芬一生情懷，看著他從英氣才華煥發，到憤怒蒼老，白髮裡還隱藏對昔日戀人永恆的愛，只能再聽一次又一次的第二樂章，‧‧一次又一次‧‧‧‧

三‧六‧一九九九

文章出處：
『巨蟹玫瑰』詩集，2001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