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影 啊,也能找出它的答案? 這是為什麼︰── 如蒼白的大地,如雨的灌溉。 如乾涸的泥池,如清泉的流入。 如饑餓的八月,如果子點首欲墬。 如曠野愛動的麥穗在指點著風向。 啊,竟是為什麼? 我不知是為什麼。 我只覺得我修長的蔭影,是這樣不自覺地投於昆蟲們生活的草叢, 而昆蟲們冷淡地,沒半點表情。 ──刊於《今日新詩》第三期 民國四十六年三月 紋 刻有剪影的廣告牌 玫瑰萎了。 濕濕的月, 玫瑰萎了。 馬蒂斯的彩筆的搗毀者, 搗毀者的塗鴉, 十一月的風景 在漩渦中蕩漾、迷惑。 如果是在 彎道的最最深處那就好了, 上帝和撒旦 都是存在於某一終極的遙想。 寫在小萊的書簽上 你將它想得那麼高,那麼有輪有廓 你是植花築牆的能手。你 用歌餵了許多個春天。不捲邊的 花裙生活在風中,生活在流浪的舞步中 在不接吻的日子裡,在癱瘓的日子裡 你祇知記住自己的名字,像一塊方糖 你,啊啊,我要摘玫瑰花 打中你,要摘玫瑰花討好你,要摘玫瑰花埋葬你。 你將它想得那麼高,那麼有輪有廓 你定居在裡面,你是你自己的尺度 你只顧仰首漆柱以自娛,一手撫摸著浮雕 而玩耍在廊上的小妹妹髮際間的蝴蝶結 是從你的枕邊飛出來的,你不知道。 後記︰此詩成於小萊進入大學以前,那時候我正在東臺灣喝著荒漠的風。現在她快要唸大學二年級了。她的思想,她的努力,仍一如過去,把視線撘在瓜棚上,遙念那有所形成的一日。因此,此詩在此時發表,仍是很合適的。 牙齒磨出來的實證 在我的邊緣。在槍口挖出來的邊緣。 在張開的鉗子的邊緣。在飢餓的邊緣。 在搜索著窗簾的邊緣。 在生生死死的邊緣。在髮的抗議的邊緣。 你隨著呼拉圈的形式圓過來了 隨著嫂子的大肚皮圓過來了 關於粗糙的夢和粗糙的時間。 走在林緣的孩子突然想回家。他是回家了。 ──以上三首刊於《詩‧散文‧木刻》創刊號,民國五十年七月 花一盆 她從玫瑰的王國來,她說跟玫瑰王國裡的玫瑰公主,有一層血緣的關係 在花壇上她的舞步是蓮池裡蓮們蓮步的一種新的詮釋 所以蓮們說,妹妹你比我們更像蓮 如果蓮們都跟著她的蓮步入花壇,步入蓮池,那她們就更蓮更花了 有人拿整月整季都開著的月季花來跟她比,昨日今日甚至明日 她們赫然地說,啊她就是這一季這一月都開著的月季花, 我覺得他們真傻 如果她不是整月整季都開著的月季花,我那肯花整月整季的時間去想她呢 窗外的冬徘徊不去 在我多寒霜的窗下,她面紗那末一掀,來一次菊花的展覽 啊呀,好大好盛的一盆。 回升給樹的溫度,如果在我的周圍回升起來,她豈不是花之后之花之后之茉莉嗎 她從玫瑰的王國來,我說跟玫瑰王國裡的玫瑰公主,有一層血緣的關係 ──於《南北笛》詩刊‧民國五十六年三月 島 您找我嗎? 在大海的大浪中剛剛凸起 全身全是浪聲的 島 就是我 也許現在尚不易看見 到風平浪靜時 便很容易發現我了 ──刊《現代詩》復刊第十六期,七十九年十二月 眼睛 我正在思考我死後的事。 我已想好我的眼睛的去處。我死後,請將我的眼睛連肉帶血的取下,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阿里山,或玉山山頂,找一塊蒼勁挺拔,氣勢雄偉的巨石,像原先嵌在我臉上那樣,將它嵌在岩石上。因為地球還沒有眼睛,因為我一直想給地球一雙眼睛,因為別人在我母親面前,總是誇我,說我眉清目秀,氣宇非凡。那末,將來我的眼睛成為地球的眼睛以後,地球也就變得眉清目秀,氣宇不凡了。 目前,我的眼睛有點小疾,揉一揉,將一粒小沙揉出來也就好了。 至於我留在空中的歌聲,我倒不擔心,下一陣雨,或打一陣雷,很容易我的歌聲就消失了。 中秋話月 淚眼看月 月中 自然有淚 記憶中 我看過的月 似乎 沒有一個 是面露微笑的 ──以上二首刊於聯副‧民國八十二年十一月十八日 路過台北植物園 有批荷花跑到岸上來 起初我還以為是 戴著小盤帽 來此遠足的小學生 他們圍在池塘邊 模仿賞花人 彎著腰 觀賞池塘內的人影 濁水裡的人影 皺摺的臉 有影而無五官 荷花說︰好醜 所以他們決定回到池裡 不要讓那些人影 成為被觀賞者 ──刊於聯副‧民國八十四年十月三日 <以上作品由向明輯選> 文章出處: 台灣詩學-21期_人物詩專輯_1997‧12月號
性別:男 籍貫: 出生地:浙江縉雲 出生日期:1937 年 12 月 23 日(–1997年10月10日)
花蓮師專、中國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曾任小學、中學、專科及大學教職。後步入傳播界,擔任過民生報、聯合報編輯、臺灣時報副刊主編、中央日報撰述、正中書局副總編輯,聯合文學月刊主編、現代詩季刊主編、社長,國文天地社社長,繼任中央日報主筆兼副總編輯、副刊中心主任暨副刊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