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我是窗
請凝視我
我是一幅畫
最靠近你
我是不著一葉的樹
瘦硬的骨幹
照出日月的顏色
再遠一點，我是斷崖
乾淨的斧痕正如我剛直的個性
更遠一點，我是河的兩岸
我是敞開的原野
我是地平線
最遠的，是你不能遇見的
我是蒼茫
蒼茫是：一匹無形的
時空的
巨馬
　　２
在病中
我的窗是一隻深情的眼睛
有時明亮，讓我可以看見自由的飛越的鳥群
有時深邃，讓我可以聽見暗夜裡的一顆星
彷彿是自己不斷跳動的心臟
繞病室旋走，我要推開
點滴的窗，我要推開
藥物的窗，病痛的窗
讓每一張病床都可以是自由奔躍的草原
讓每一個病體都可以是自由呼吸的花朵
當我回過頭去
含淚的母親就是含淚的觀音
正以其溫暖的手掌
就像天空一般撫摩著一隻受傷的鳥兒。
　　３
今天，想去看你
所以我就去
站在你敞開的窗前
看你正趴在桌上睡著了
蕭邦的音樂像風一樣
吹過苦悶的哲學
你背後的盆花遂有了思想的顏色
每一本書，都是一個階梯
讓我看見不斷上升的風景
本來，我想叫醒你
可是，自由的蝴蝶都不留痕跡
所以你醒來聽到的足音
只是一隻愛思想的螳螂
獨步在地球之上
且向著天空
霍霍揮著一把逐漸老去的鐮刀
　　４
誰能推開眼淚就如推開一扇窗
白雲是天空的窗
而鳥的眼睛是誰的窗子呢？
當我熄去室裡的燈
天上的燈忽然都亮了
且一盞比一盞更有其慈悲的顏色
在盲人絕望的眼底
　　５
思想的弓拉動時間的小提琴
韋瓦第的四季
明媚了我窗前的風景
　　　　　　84‧1‧15 聯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