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者
比例尺裁量地圖，塵土偵測風向
瞳孔是焦距，視網膜成為快門，記憶是膠卷
身軀像一架客機承載天空，向某個遠方滑過
耳是窗，打開。窗景：
黑潮流經東海岸，雲盤繞山嶽連峰
溪流像血脈淌入夢境，斷崖靜思如一面鏡
礫石草木像地上或靜或動的人群，存在著
如擁簇的血細胞奔向合身的方位
而我確實前進！晝間疾如地下鐵快車閃過
夜中緩像深海幽游的鯨。眼眸是探照燈
是陪伴飛向地圖的星子，網羅各層臉譜
指向啣著比例尺的筆和如畫的場景
留鳥
渲開天光雲景，我的機艙突變成擁有複眼的鳩
異地遷陟終入籍成東海岸的留鳥
我的巢是起飛點，築在清水斷崖
聽潮浪澎湃，撞擊如一束箭，穿入
一些由早熟的夢境複製的標靶，溢出幾行裡爾克味
的詩。我端視：
那味道微妙芳香伸延花蓮港、美崙車站、遺勇成林
越過磯崎海水浴場直抵親不知子斷崖。滲入平臺
群樹凝結的果實，緩緩墜下。生命像
來回馳騁的軌道，每個停靠站有著血緣
和母語，有著斯土斯民風情如地心引力緊緊縴縈
巨大的高空寂靜！有存在的什麼扔進，繼而驚醒
夢境還原成雲。而雲
從未停止偵測下一個可以朗誦的停靠站，鳩想著。
紀念碑
我的飛行像一首詩，如列車行駛，穿越靈感隧道
　速度時緩時急蜿蜒在或高或低的山林，吐出的
　　　　　煙是完成後的讚嘆，隱入幽鳴的海潮
潮起潮落是張放又收斂的羽翼，澎湃著飛行紀錄
　　　　　　　　　像阿美族人流傳著什麼故事
　　　　　　我思念如紀念碑長長短短的行文：
　　　　富源蝴蝶谷、鳳林水源地、紅葉溫泉、
　　忘憂谷忘憂湖、三民苗圃、豐濱石梯坪……
　　　　　　矗立靜默如東海岸沙灘聚攏的岩塊
　　　　　　　　　　如它們確實存在。且有著
　　　　　祖先開採荒畿，血汗互訴遺事的聲音
　　　　　滄桑往事如石梯坪的凹洞，綿延……
關口
它存在，它們確實存在。臉譜以
棕櫚色寫著。片麻巖和大理巖雕塑眼耳口鼻
喉頭噤若斷崖，食道以下是蠕動夢境的東海岸
皮膚有著拓荒者青春歲月的酸鹼質，逐式削薄
如存在卻又被淡忘的名字。被忘卻的總是多於歷史
它們看著我，我見證它們生命的存在：
中橫以東有天祥合奏太魯閣壯麗的交響曲
向南轉為奇萊出連峰詮釋旅情的協奏曲
再過去是遠方隱士般惺惜而優雅的奏鳴曲
樂章氾濫著視網膜，疾如瓦黑爾溪，徐如沙卡當溪
最後彙集流人記憶的東海岸。它們等待著我，如同
我等待的某個音符，嘎然響起。
一朵不朽盛開
我的夢境隱於血流滾動的溫熱。偶爾停留
而又突然記起前方的東海岸，那是所有支流的總匯
太平洋海域是心房，幾個暗流震盪迴旋
再引律心室釋出，流向每片呼吸的細胞
當一顆翻紅的果實掉落，才想起夏季的涼風
是的，秀姑巒溪──
美麗綿長的花紋
生命版圖石被抹卻的胎記。她，
是我們熟悉的母體子宮
盛開一朵不朽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