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人出遠門
陽光在兩片相望的門牌開啟和關合
時間背對背流失樓梯間
地板仍冰冷。風竊取的只是忘了傾倒的垃圾
來訪的腳印串連成夜空的星子
天亮以前悄然隱退。
除了陽臺盆栽和曬衣架的幾件衣服聊個沒完
冰箱總是自言自語，沙發已沉默很久
它們對主人開始感覺陌生起來
二、電梯
蠕動如消化系統。只有限制搭乘的卡路里
從未記錄吞食的種類排泄的份量。
自外跟進的雨水、跨出掉落的花朵
吵架時傷心欲絕的淚、幽會後沒擦拭乾淨的床語
或低或仰頭沉思星座運勢的喘息……
傾聽著。但不發表意見。
所有腐敗的氣味會底樓傾瀉
轉彎，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散去。
三、守衛室
這列車駛進的小站。
責任是起放柵欄、巡邏、修護雙向號誌
阻絕大樓以外的陌生闖越平交道
讓每節有編號的列車順利駛抵終站。
腳印是車輪，心是車廂。容載各式情緒起伏的包裹
照例，夜晚時分通過沒人等候的月台
窗外時有冷流侵襲。探照燈
一直不忍說出哪一號列車曾以冰冷的引擎失神到達
四、樓頂上的鳥
可以這麼近看見一座山、浮雲和大量群聚的廢氣
所有偽裝的語言蒸發後也在眼前飄過
黃昏時刻，影子被拉長成一隻鳥
懷著憂鬱的姿勢蹲踞頂樓
背脊似乎有風降落，拍擊如浪
我像被驚擾的獸甘心再次躲進裝有防鏽鐵窗的公寓內
選舉譭謗雜陳的口號還在窗外匍匐進行──
「陽臺那株盆栽正在被蛀蝕」人說？鳥說？獸說？
（台時副刊　88.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