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食譜詩」

－－給賀淑瑋的幾點參考

　　很高興見到「食譜詩」這詩體再度有人加以弘揚，甚至出書來經營這體式。相信這是許多努力用心的詩人在創作思索的過程中－－對於詩的各種意象元素髿elements䰇與一首詩的整體呈現之關係－－會對平日常見的食譜材料（ingredients）與一道道的佳肴產生有趣的聯想。

　　自古以來，詩人的想像力一向是較驚人的，有時，甚至無遠弗屆。舉例來說，宋朝嚴羽的《滄浪詩話》第二章〈詩體〉在論「雜體」文中就提到有詩人以「卦名」、「藥名」和「州名」為詩。只是當時嚴羽對這些詩體持貶意態度，說「只成戲謔不足法也」。當然，我們今天的文學美學觀念跟嚴羽已有很大的不同了。不過，從這兒，我們可以窺出，在這個大地上，在不同的時間裡，都有詩人或藝術家在做各種有創意的實驗。有些藝術的形式或主體和題材早就存在或發表了；祗是有的我們沒機會知道罷了。關於「食譜詩」的出現，也很可能會是這樣的。

　　一九九九年詩人焦桐出了一本以食譜形式並「聚焦於生殖崇拜和兩性關係」的《完全壯陽食譜》，其後，賀淑瑋在《台灣詩學季刊》第二十七期為一文铊《完全壯陽食譜》之「幽默」策略铈論述這本詩集的形式及內涵，頗富趣味。本文不對賀文裡有關「性」意識問題做討論；僅就其有關「食譜詩」這一體式的一些看法做些討論。

　　其一，賀文謂焦桐「將原該扞格的文類結合，成為奇特的另類詩體，我暫時以『食譜詩』名之。」。其實賀淑瑋不需要用「暫時」兩字的態度了，因為歷史上「食譜詩」這個名詞早在十二年前就出現了（這話並不表示在此之前「食譜詩」這個詞就沒可能存在）。至少，一九八七年四月筆者就完成〈實驗式食譜詩︰大太空梭〉一詩，隨後在香港由傅天虹主編的《當代詩壇》發表。而後，一九九八年由台北書林出版公司出的詩集《地球是艘大太空梭》就是以這首詩作為書名的；裡頭另選有一首食譜詩〈香菇清湯〉對統獨的政治議題做了調侃。不知道這些食譜詩的發表是否早於焦桐的？

　　其二，賀淑瑋以為「焦桐的食譜詩成功地發展出前所未有的另類詩體」；如同上段所言，就詩體而言，焦桐這個觀念並非「前所未有」。只是他的題材或做法有不同並拓展了這個領域。賀文裡的這種歷史性的論斷，顯然出於疏忽不察。

　　其三，賀文瑋說︰「只是，這樣的藝術形式也也只能夠讓創作者〈壯陽〉一次。一旦再次使用，恐怕就難免有炒冷飯的遺憾。」這話講的不錯，因為藝術貴在創新，最怕的就是重複。這也是筆者當年寫了幾首食譜詩後，就沒再繼續做下去的原因。中外文學史上類似的例子也是有的。元代馬致遠膾炙人口的小令〈天淨沙︰秋思〉用形容詞、名詞來鋪寫，「枯藤老樹昏鴉」等句一出，就成絕品。美國現代詩人威廉氏（William Carlos Williams）的詩〈紅色獨輪手推車〉（The Red Wheelbarrow）以類似中國絕句的每段二行共四個字，分四段的形式來做客觀事物的描寫，也是成為英詩裡的獨響。

　　以上幾點提出來給讀者們參考，大家共同來發現求證「食譜詩」一詞或實際的詩作最早出現在海內外的何時、何處？當然，見到食譜詩堂廡的再次發皇也是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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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處：
台灣詩學-28期_禪與詩的對話專題-下_1999.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