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林燿德_燿德的冷暖疑問—台灣詩集

厚夾克外的
高雄，地域更易，竟這般
燠熱……蛻一層皮
又想再掙脫一層
肉，會晤台北的亡友。

一直明白亡友的知覺凝在驚駭怔止的血裡
他在台北最冷的一夜急著尋找陽光地域
曝曬，滿肚子
年歲書冊，而
放棄了桌上一疊厚稿紙內大串太陽的領地
猝冷乍熱的心臟將他
滿脊髓冬天的骨骼脊節抖鬆，猛然
絆仆在倒傾的姿勢上。

想，亡友此刻在殮房
是否仍以當時的冷，剝灰鬱的
鹽漬，在牆壁
和起皺斑手掌，捏一份自責
（那一份冷暖間的哀傷啊)
而多次努力挪動僵寒的腰、腿
把霜從衣領與雙頰拍落
再次自己走出房間
如我跨出飛機艙
站到太陽下溶化，也好。

我的步伐與兩地溫差都在壓迫
緊捏充血的心臟。每一跨步
都有同樣一枚太陽，扎進亡友閉瞌
瞳眸，作微弱的 抽搐。

我們體溫能交換嗎？在胸膛內
血和血交換，他能醒過來嗎？
好久未出海了
將軍 口袋裡還帶有種籽嗎？

（種籽在心臟的血庫內，燿德
要它一粒粒篩出來嗎？)

註‧燿德送過我一首詩「汪啟疆，你帶種籽出海嗎？」，當我晉升將階後，他開始嚴肅的稱呼將軍，不再改口。這是我倆在事業與文學上的相互期許和尊重。

文章出處：創世紀-106期-朵思專號-1996．春季號